新里之战
宋国的内战,从盛夏持续到初冬,战局丝毫不见有明朗的趋势。10月,流亡吴国的华登搬来吴军支援华氏,向都城攻来;而宋国朝廷也迎来了自己的援军:齐国大夫乌枝鸣领着齐军助战来了。
吴军向以善战著称,此次来势汹汹,齐、宋联军有些含糊了。宋国的厨人濮挺身而出:“《军志》上说:‘先发制人可以摧毁对方的意志,后发制人要等待敌人的疲惫(先人有夺人之心,后人有待其衰)’。我们何不先发制人,趁对方长途劳累还没有站稳脚跟的时机主动出击?如果放任他们进来站稳,华氏的力量就更强大了,到时候后悔也就晚了。”联军采纳这个建议,冬10月17日(丙寅),齐、宋联军迎头痛击,吴军大败,吴国派来的将领公子苦雂和偃州员也做了俘虏。华登毫不气馁,收拾吴军残部再战,又将联军打得大败。看来吴国士卒果然是虎狼之师,只是两位带并的主帅无能罢了。而华登的确是华氏家族的“良子”——乘胜进逼,宋军陷于心理崩溃的边缘。
这次失败的打击是沉重的,元公最知道华登的本事,准备弃城逃跑,关键时刻,又是厨人濮出来打气:“臣是个小人,只知道为您卖命,没本事送您出亡,请您稍微等一下。”随即在军中巡行鼓动:“愿意为国君战斗的,把军徽举起来!”众人受到感染,纷纷高举军徽。这下元公也来了精神,在杨门召见士卒,并亲自走下来巡视部队,高声鼓励:“国家亡了,国君死了,也将是诸位的羞耻啊,难道只是我一个人的罪?!”齐国的乌枝鸣将军也斗志昂扬起来,建议道:“以寡敌众,莫如大家一起拼命;要让大家一起拼命,莫如撤消防备。眼下正是敌众我寡的时候,让我们丢掉长兵器,一起用短剑去格斗吧!”几番鼓动之下,这支残兵居然又变为一支敢死队。敢死队立即掉头向敌人扑去,吴军刚刚得胜,也正是斗志干云的时候,双方展开了第三次、也是最惨烈的肉搏战。最终还是齐、宋联军的拼命打法占了上风,吴军退却,联军追击,厨人濮用战裙裹起一颗人头奔走呼叫:“华登被杀了!!”吴军斗志顿时崩溃,在新里(也在都城附近)被杀得大败。华登只得收拾残兵进入南里,与华亥会合。
新里之战的胜利,基本扭转了政府军的颓势。
赭丘之战
进入11月,战事进一步朝着对元公有利的方向发展。4日(癸未),前年逃亡宋国的公子城搬来救兵,统帅这支援宋联军的主将是晋国中军佐荀吴,将领还有齐国的苑何忌、曹国的翰胡、卫国的公子朝。这样一来,宋元公信心大增,立即催动大军攻打叛军的老巢——南里。11月7日(丙戌),双方在南里附近的赭丘开战。
混战之中,宋国判党、吕邑长官华豹正好碰上公子城,公子城败退,华豹大喊一声:“阿城,有种的站住!”公子城大怒,掉转战车杀回来,正要搭箭上弦,看见华豹已经将弓拉满。公子城只好祷告:“平公(公子城之父)啊,您的在天之灵保佑我吧!”华豹弓弦一响,箭从公子城和车右向宜之间飞过。公子城大喜,刚要回射,华豹那边又已经拉开弓了。公子城大骂:“不让还手,真不要脸!”华豹一听,果然把箭取下。公子城随即一箭射去,华豹登时毙命。华豹的车右张匄立刻从车上抽出殳——一种类似于长柄大椎的长兵器——跳下战车扑了过来,公子城又是一箭,将张匄大腿射断,张匄趴在地上,一殳将公子城的战车横木砸折,公子城赶紧再补一箭,张匄这才毙命。华豹车夫干犨请公子城也给自己一箭,公子城说:“我会在国君面前为你求情”。 干犨谢绝:“不和同车占有一起牺牲,就是最严重的违反军纪。违反军纪跟随你,国君会用这样的人吗?您还是快点吧!”公子城无奈,只好再将干犨射死。
这一战,华氏的军力本来就是弱势,战略思想又不统一,比如:刚布阵时,郑翩本来想想摆成灵活机动的鹳阵,他的御者却想摆成严谨规矩的鹅阵。这样一来,就更无胜算了。赭丘之战,华氏大败,最后的大本营——南里,被联军团团围住。
这下,轮到叛军首领华亥绝望了,他想起当年晋国的栾盈,因为不甘心被驱逐,潜回国内发难,最终还是被晋国人歼灭了。越想越难受,来见华貙,华亥捶着胸口大喊:“现在咱们成了栾氏啦!”华貙倒是镇定得多:“你别在这儿危言耸听!再顶一下,实在不行,逃亡还是有把握的!”随即派华登到楚国搬兵,华貙亲帅十五乘战车、七十名步兵闯出重围,兄弟两人在睢水边吃了一顿告别饭,华貙洒泪送弟弟南下,自己又回头杀入南里。
华登到了楚国,楚平王立即同意援助,派薳越率楚军迎接华氏。大宰犯劝阻:“诸侯之中,只有宋国人还在事奉自己的国君,现在又发生了权臣争国的叛乱。您还要舍弃君主而资助叛乱的臣子,这不大妥当吧?”平王回答:“你说晚了,我已经答应他们了。”
此次宋国的内战,确确实实是达到了搅动天下的地步,当时天下兵力最强的晋、楚、齐、吴四国,居然都牵扯近来,尤其滑稽的,是吴、楚两个多年来势不两立的仇敌,居然都站在支持华氏的同一条战壕里。在没有外力干预的情况下,宋国君臣双方打了个难解难分;现在各自的援军又是势均力敌,真动起手来,胜败权且不论,宋国经得起这样的灾难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