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行德运
刘曜和石勒共同开创了承续魏晋的新传统,影响到慕容鲜卑所建立的前燕。据《晋书》卷一一〇《慕容儁载记》,东晋穆帝永和八年,儁称帝,“群下言:‘大燕受命,上承光纪黑精之君,运历传属,代金行之后。宜行夏之时,服周之冕,旗帜尚黑,牲牡尚玄。’儁从之”。石赵国势虽盛,却以凶残闻名,慕容氏与赵为敌,南北对峙,颇有年所。因此建国之初,蔑弃石赵法统,远承西晋,可说合理合情。
但是,前燕时期的历史条件毕竟有了很大的变化。胡族在中原建立政权、称王称帝的时间,已经累积了将近半个世纪,这个时间长度足以侵蚀古老的汉魏传统,并把新的因素引入传统之中。慕容儁的时代,支撑胡族政权的社会心理平台已经构筑起来了,他和他的臣子们却不能认可石赵的法统地位,除了感情的因素,也可能仍然残存着心理的虚弱。
这时,具有宽广历史视野的某些政治家,已经认识到否定石赵所带来的政治风险。从逻辑上说,石赵在时间序列上早于前燕,前燕也和石赵一样以华北为基本统治区,如果前燕否定石赵历史地位的合法性,那么,理由只能是两个:一,石赵政治黑暗,这个理由是表面的;二,石赵是胡族政权,这个理由可能是深层的。前一个理由来自汉代传统,但是很难操作;而后一个理由,就直接威胁到慕容燕自身了。因此,改弦更张就成为必要。《慕容儁载记》附《韩恒传》:
“(儁)僭位,将定五行次,众论纷纭。恒时疾在龙城,儁召恒以决之。恒未至而群臣议以燕宜承晋为水德。既而恒至,言于儁曰:‘赵有中原,非唯人事,天所命也。天实与之,而人夺之,臣窃谓不可。……’儁初虽难改,后终从恒议。儁秘书监清河聂雄闻恒言,乃叹曰:‘不有君子,国何以兴,其韩令君之谓乎!’”
韩恒、聂雄都主张燕承石赵为木德,显然是注意到了否定石赵所带来的逻辑上的危害。“后终从恒议”的“后”,并不是在慕容儁时期,而是到了慕容暐建熙五年至七年之间(364-366)。
《晋书》卷一一一《慕容暐载记》:“暐钟律郎郭钦奏议以暐承石季龙水为木德,暐从之。”其时慕容恪当政,这个涉及国统的变化应当出于他的定策。前燕到慕容暐当政时改承水德之后赵,定为木德。由此,石赵成了五胡中最早获得后继国家认可法统地位的政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