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田这样形容当时的情景:“郭家顺介绍来的客人,就等在哨所的外面,二十二三岁的样子,年龄比想象的年轻,容貌也不可相信的清秀。她身穿三分袖的中国服,两边开气的裙装,在大陆的蓝天下,映衬着黄土大地,给人只有一种单纯的美丽的感觉。一般中国人的服装都是黑色、白色、蓝色,但这个姑娘穿的是粉色底,带花纹的外衣,那种摩登的感觉和典雅气质,只有都会的上流女性才会有吧。”
此前千田还曾经怀疑过来的女子可能是从事色情行业的,而现在,他心中感到不良的欲望一扫而光,反而感到自惭形秽。他感叹这真是一个“贵品的女子”,而后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,生怕露出前齿上的金牙。
千田问道:“看来您不像此地的人啊,是哪里的人呢?找我有事吗?请通报一下姓名。”
那女子回答说:“我叫祝玲瑛,今年23岁,务农人家出身,住在郝穴东边的熊家河。因为我丈夫去世,来这里找他的亲戚,却没能找到,队长可以协助否?”
船头正治回忆,由于都想看看要来的女子是什么样的,他下楼到了哨所。那个女子来的时候,哨所里共有四名日本兵。结果这几个日本兵的表情都变成了“固唾”(日语,意为屏息等待时嘴里存的口水)。他回忆那个女子有着令人“忘俗”的面孔和苗条的腰身,虽然过了六十多年,依然难以忘怀。
双方对谈了几句,千田虽然也问了一些问题,但明显心不在焉,他叫士兵倒来果汁饮料,对祝玲瑛说:“走了很远的路,辛苦了,在这里吃顿便饭吧。在队上吃晚饭可好?”
“多谢,那就给您添麻烦了。”祝玲瑛很大方地喝了饮料,镇定自若地回答。
把祝玲瑛让进炮楼,士兵们议论纷纷,感叹她的美丽,但也不乏把话题谈到间谍和密侦上的。和船头同伍的士兵就表示这样的女性不可能是务农为生的,这肯定是说谎。但是,马上有士兵反对,说务农并不表示是农民。结论是祝玲瑛可能是某个大地主家出身的,受过很高教育的女性。
此时,警备队中负责反谍的仲须军曹和田中翻译官开始和祝玲瑛面谈,表面上是问她丈夫的亲戚的情况,实际上是旁敲侧击,试图弄清她是否为中国谍报人员。
虽然寻找亲戚的事情毫无线索,但祝玲瑛对盘问对答如流,举止自然。最终,两名日军认定祝不是间谍,而是“中国一个很有名望的家庭的成员,需要以礼相待”。两人据此向千田少尉作了汇报。
如果祝玲瑛真的是舒赛,那日军这个盘问注定不会成功——舒赛完全听得懂两个日军之间交流的日语!
千田则回忆,他当时认为祝玲瑛十有八九是国民党军或者新四军的谍报人员,因为她的这身服装在这里出现太不自然了,而且还打听日本警备队情况。他曾经例行地察看祝玲瑛携带的物品,也曾问过一些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例行话题,但都不大上心。千田在自己的回忆中说:“在这样从天而降的美人面前,我觉得做这些事都有些不适当,要不,放长线钓大鱼?不过,心中最关心的,是不能就让她这样走了。”
结果,这天最忙的是日军的炊事兵。《常德作战》描述,当时日军炊事班的士兵使出了浑身解数,烤肉、煎鸡蛋、烧鱼、莲藕制成的天敷罗,都在当晚的菜单上,千田和祝玲瑛面前还各弄来了一瓶啤酒(陪客的郭家顺也有一瓶)。虽然对司令部的军官来说,这样的饭菜很平常,但对前线的日军据点来说,这也是难得的美味——这是迎接贵宾才会有的招待啊!
千田少尉很满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