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名震,字蛰先(亦作蛰仙),浙江省绍兴府山阴县天乐乡人。1890年以《危言》一书刊行知名于世。1892年赴壬辰科会试,取中赐进士出身。甲午战后曾参与强学会与维新运动。庚子事变以后倡议并推动东南互保。1906年,与张謇、郑孝胥等在上海创立预备立宪公会,成为国内立宪派的著名领袖之一。1911年杭州光复后出任浙江首任都督。
1915年春末,青年学子曹聚仁初到杭州,出乎意料地遇见先父极为敬仰的前贤:汤寿潜。然而更令曹想不到的是汤的打扮,“他穿了一套土布短褂,戴了一顶箬帽,脚上一双蒲鞋,手上拿了一把纸伞,十足的庄稼人。”当然,被汤的这身造型“雷倒”的又岂止曹聚仁?据著名报人包天笑回忆:“我虽然常坐二等车,有时也到三等车去看看。那天却见一位汤蛰仙先生(寿潜)厕身于许多贩夫走卒之中,缩在壁角看报……何以蜷伏在此?”
不过,作风朴素的汤先生却是清末民初响当当的大人物,堪称传奇。
“东南人望”
《左传》有云:“大上有立德,其次有立功,其次有立言。虽久不废,此之谓不朽。”这是传统士人们毕生追求的完人标杆,但并非遥不可及,至少汤寿潜与之很是接近。
1890年,在内阁上班的汤寿潜写成《危言》一书,提出迁都长安,官制改革,严肃吏治,科举革新等一系列的变法主张。此书比郑观应的《盛世危言》还早四年出版。一时间国人争相传阅,好评如潮,汤因之声名鹊起。
十年后,八国联军侵华,北方一片生灵涂炭。为了保住东南半壁江山免于战乱,汤寿潜主动联手张謇、陈三立等至友奔走于宁沪之间,游说几大督抚保境安民,勿轻易宣战。此即著名的“东南互保”。张謇事后慨叹“国之不亡者,仅君往说两江总督刘坤一、两湖总督张之洞,定东南互保之约,所全者大,其谋实发于君”。
时光荏苒,又过十年。时任浙路公司总理的汤寿潜力拒清廷出卖路权的做法,并致电奕劻,直斥盛宣怀乃罪魁祸首,“损中益外,假公肥私”。他又奏明朝廷,“若以罪魁祸首为非”,就把盛宣怀撤职,“或调离铁路,以谢天下”;若“以遵旨商办为非”,就“悬寿潜之首于藳街,以谢盛宣怀!”孰料清廷竟不辨是非,以“妄劾邮传部右侍郎盛宣怀误国”的罪名,将汤寿潜革职,“不准干预路事”。虽浙路风潮终以惨淡收场,不过汤却凭此人气飙升,当时报纸甚至打出“汤去路亡”的口号,可见其已被浙人视为爱国与公信的人格符号。
就这样,汤寿潜历经三个“十年”,升级为江浙呼风唤雨的领袖人物,称之为“东南人望”,殆不虚也!
顺势而为
进入辛亥年,汤寿潜对清廷的信心跌至冰点。5月,清政府宣布设立“皇族内阁”,这让一贯主张立宪的汤寿潜倍感失望。他与张謇、沈曾植、赵凤昌等联名致电摄政王,要求改组内阁,“重用汉大臣之有学问阅历者”,然其建议犹如石沉大海,杳无回音。
已是心灰意懒的汤寿潜于该年秋天致友人信中写道:“人以为幸福在前,我以为大劫方始。”果不其然,武昌首义的星星之火很快便呈燎原之势。历史就是如此有趣,最害怕革命的立宪党人汤寿潜却预言了革命的到来。更加诡异的是,汤竟然成为革命党人的座上贵宾,于11月5日被推举为杭州光复后的第一任浙江都督。
汤寿潜担任浙督,看似意料之外,实乃情理之中。浙江本是革命力量最强地区之一,既是光复会的大本营所在,又拥有诸如陶成章、章炳麟、秋瑾等领袖人物。不过,杭州起义前夕,陶、章二人远在海外,留守本地的朱瑞、褚辅成又难以服众。环顾省内,唯有汤“有声海内,识者皆尊敬之”,且拥有别人不及的人脉资源。于是众人一致认为汤乃“众望所归,堪膺此选”。
此时身在上海的汤寿潜内心异常纠结。深受传统观念熏染的他,虽知革命大势所趋,但潜在的忠君情结令他难以改仕新朝。于是他起初极力婉拒,说:“卿等欲革命,径行之耳,奈何以强人?吾虽弗善颛制,然与卿等异趣,以若所为亦不与也。”表达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之意。然而汤毕竟“心太软”,当说客讲到此时杭州民军与旗营严重对峙,满人只“愿受汤先生抚,否则力抗”,并进而游说“杭民六十万户,使阖门而战,一朝而烬,公独能不救之耶?”他终于放下了心中的“愚忠”,决定担当道义。可以说,由清臣到浙督,汤绝非华丽转身,而是艰难蜕变。
甫一上任,汤就拟订旗营和降条件,以自己的诚信与声望促使旗营“委械请降”,杭州乃至浙江“全境帖然以定”。接着,汤再出重拳,12日派朱瑞、吕公望率攻宁支队3200余人开赴镇江,一路披荆斩棘。12月2日,联军经过血战攻克南京。汤寿潜向前线将士发出贺电:“南京光复,赖诸公指挥之劳,将士用命之力,东南大局,从此敉平。谨祝联军万岁!中华民国万岁!”不久,汤又积极呼吁成立中央政府,统一事权,并自告奋勇为南京临时政府劝募公债,以纾财政危机。
汤寿潜最具远见的主张是提出“援鄂伐燕”。在他看来,武汉乃首义之区,必须顾全。而“北方愈有世变,北伐愈不可懈”。因为他对袁世凯有着清醒的认识,知道其为翻云覆雨之辈,应停止议和,全力北伐。后来形势发展确如其所言。